逃离俄罗斯占领的乌克兰人穿越俄罗斯回到自己的国家

　　将近午夜时分，俄罗斯士兵带着不祥的消息出现在她的家中。

　　“他们说，‘如果两周后你还拿不到俄罗斯护照，我们就会用另一种方式跟你说话，’”直到本月还生活在俄罗斯占领下的乌克兰东南部的社会工作者埃芙琳娜(Evelina)回忆说。

　　她没等我开口。相反，她把一些东西塞进一个手提箱，带着十几岁的女儿离开，前往乌克兰控制的领土。

　　她说，在俄罗斯统治的土地上，局势变得如此紧张，以至于“你都不敢向窗外看”。

　　乌克兰东南部的军事僵局对该国其他地区构成了迫在眉睫的安全威胁，并使欧洲面临长期不稳定的威胁。但对于生活在俄罗斯控制地区的约400万至600万乌克兰人来说，这场僵局意味着更令人沮丧的事情:一场看不到尽头的占领。

　　这片面积与荷兰相当的俄罗斯占领区，失去了大约一半的人口，在严酷的军事统治下，陷入了一种令人痛苦的不确定状态:由俄罗斯统治，但被世界上大多数国家承认为乌克兰。

　　这些地区的人口结构正在发生变化，适龄劳动人口逃离，留下的是更老更穷的人口。

　　俄罗斯士兵住在废弃的房子里，犯罪率上升。俄罗斯商人正在强迫当地企业主出售商店和农场，中亚移民也出现在市场上进行贸易，并作为劳工工作。

　　搜索是司空见惯的。本月离开埃尔霍达尔市的41岁的谢尔盖说，他的公寓被三名士兵搜查了。“一个人拿着枪呆在楼梯间里，另外两个进来翻你所有的东西，”他说。

　　镇压，包括在地下室的临时拘留场所进行酷刑，针对的是那些表达亲乌克兰观点的人，这改变了该地区的政治构成，使其向有利于俄罗斯的方向发展，但也改变了乌克兰语言和身份的文化景观。

　　俄罗斯现在控制着乌克兰约17%的土地，这是一片半月形的大片土地，包括东南部的农田、村庄和城市。该地区禁止人权组织和大多数独立记者进入，但离开占领区的人的描述为了解乌克兰的这一地区提供了一个窗口。

　　伊芙琳娜选择了一条不同寻常但越来越受欢迎的路线返回乌克兰控制的领土:进入俄罗斯，向北和向西行驶，然后通过北部城市苏米附近的一个非官方过境点返回乌克兰。

　　每天大约有100名乌克兰人走这条路。他们在俄罗斯雇佣司机或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前往边境。从那里，他们摇摇晃晃地进入乌克兰，一队疲惫不堪的家庭在两军之间一条布满车辙的乡村道路上走了两英里，这是两个正在进行暴力战争的国家之间一条不太可能的和平走廊。

　　在该地区工作的边防警卫说，两军利用这一过境点交换尸体和囚犯，并通过谈判达成了一项非正式休战协议，该协议基本上得到了维持。平民得到了这个地点的消息，那些持有乌克兰护照的人一直在利用非正式停火来逃避占领。

　　抵达后，他们在乌克兰情报机构用来审讯的一所学校休息了一段时间，这所学校被称为过滤场。在采访中，他们描述了俄罗斯的镇压和残暴，但也描述了地方政府和福利体系的运作，因为俄罗斯巩固了控制。

　　对伊芙琳娜来说，对被捕的恐惧和对女儿日益增长的焦虑促使她离开。

　　整个夏天，她的家乡似乎很快就要易手了。这里距离乌克兰今年6月开始反攻的地点只有25英里，那次反攻的目的是将俄罗斯赶出乌克兰南部。但在大约10英里后，袭击停止了。

　　伊芙琳娜说，到她本月离开的时候，大约有一半的人接受了占领，他们拿到了俄罗斯护照和养老金或福利金。她拒绝透露这个小镇的名字，和其他接受本文采访的人一样，出于安全考虑，她要求不透露自己的姓氏。

　　她说，他们住在数百名驻扎在废弃房屋里的俄罗斯士兵和新到的在当地市场出售商品的阿塞拜疆人旁边。

　　士兵们深夜造访她家，他们的威胁——其他流离失所者说这是司空见惯的警察做法——吓坏了她16岁的女儿。“她哭了，不说话，用毯子遮住脸，”伊芙琳娜说。

　　通常情况下，当地占领当局会安排一名通敌者作为当地或地区政府的名义领袖，而俄罗斯军事指挥官则对社区施加实际控制。

　　为了在市政和地方政府方面提供经济援助和专业知识，俄罗斯与乌克兰被占领的城市建立了姊妹城市协议。例如，圣彼得堡市政府为马里乌波尔的重建提供了一些资金。马里乌波尔是亚速海的港口城市，在去年的围攻中基本被夷为平地。(市政府表示，他们正在帮助去年遭到轰炸的马里乌波尔剧院。)

　　如果职业管理人员表现出色，就可以在俄罗斯找到工作，这为他们开辟了一条职业道路，鼓励有能力的俄罗斯人和合作者在被占领的乌克兰担任职务。例如，被占领的顿涅茨克地区的一名副区长成为俄罗斯鄂木斯克西伯利亚地区的州长。

　　这些职业机会出现在合作者身上，即使他们让当地居民受制于看似不合格的领导。

　　例如，2014年，当俄罗斯军队和代理人武装分子占领乌克兰东部部分地区时，一名经营着为节日派对提供圣诞老人演员的企业的男子成为了顿涅茨克地区的负责人。去年，他的妻子成为赫尔松地区的副区长。

　　伦敦研究机构皇家联合军种研究所(Royal United Services Institute)高级研究员戴维·刘易斯(David Lewis)今年秋天发表的一份研究报告显示，俄罗斯的占领政策还为政治、商业和有组织犯罪相结合的合作者和俄罗斯人提供了经济激励。

　　“各种各样的商业利益集团、犯罪集团、私人军事公司和‘志愿者’营令人眼花缭乱，其中许多将意识形态、战争和商业无缝地结合在一起，”刘易斯写道。

　　法律程序允许逃离的乌克兰人放弃的财产被分配给其他人管理，通常是俄罗斯商人。

　　但俄罗斯人主要通过镇压来管理占领，无论他们撤退到哪里，都会留下拘留、酷刑和杀戮的证据。在苏米附近过境点的志愿者说，乌克兰人每周都带着令人痛心的战争罪行来到这里好几次。

　　一位名叫奥尔哈(Olha)的妇女描述了士兵如何进入她的家，用煎锅殴打她的丈夫，指责他属于乌克兰地下组织。她说，他们一边打他，一边大喊:“你在帮谁!’”

　　她说，随后是一种狡猾的审讯手段。

　　士兵们把这对夫妇分开了。奥尔哈说，他们告诉她，她的丈夫已经承认自己是间谍，并鼓励她也去指责他。她说，丈夫被逮捕了，他的尸体后来在城外的森林里被发现。

　　更典型的是，乌克兰人讲述了获得俄罗斯护照的日常压力，并讲述了如果有人无意中听到说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v·普京(Vladimir V. Putin)的坏话，他们就会被拘留。

　　乌克兰当局表示，他们不反对乌克兰人获得俄罗斯护照，以避免被捕或允许旅行。

　　“在暂时被占领的领土上，没有俄罗斯护照的生活非常艰难和危险，”梅利托波尔市长伊万·费多罗夫(Ivan Fedorov)说。他所在的城市被俄罗斯军队占领后的几个月里，他逃到了乌克兰控制的地区。

　　心理学家泰提亚娜·科罗布科娃(Tetyana Korobkova)为那些在心烦意意中越过边境的人提供咨询，她说，老年人最常感到不安的是他们离开的家园或农场，他们觉得失去了一生的工作，现在似乎几乎没有机会通过乌克兰军队的推进来恢复。

　　科罗布科娃说，越境的年轻女性描述了强奸。家长们担心他们的孩子在上学时无意中透露出家庭的反俄观点。她说，在学校里，“他们会问孩子一些狡猾的问题”。“如果孩子回答错了，他们就会去看望父母。”

　　许多流离失所的人发现自己处于一种情感上的不稳定状态，无法完全投入到新环境的新生活中，也许他们希望有一天能回到自己的家园。

　　64岁的尼古拉是从第聂伯罗河畔的埃内霍达尔逃出来的。埃内霍达尔战前人口约为5万。他估计约有8000人留下来。

　　他不后悔离开。他说，这座城市和被占领的乌克兰大部分地区“就像切尔诺贝利区”，那是1986年核灾难后被遗弃的一片怪异、空旷的城镇。

　　他说，城里的广告牌上写着:“Enerhodar永远与俄罗斯同在。”

　　yuri Shyvala从乌克兰基辅发回报道。

　　安德鲁·e·克莱默(Andrew E. Kramer)是时报驻基辅分社社长。他是一个团队的成员，该团队因一系列关于俄罗斯秘密投射权力的报道而获得2017年普利策国际报道奖。更多关于Andrew E. Kramer的信息

　　Matthew Mpoke Bigg是报道国际新闻的记者。他曾在内罗毕、阿比让、亚特兰大、雅加达和阿克拉等地担任路透社记者、编辑和分社社长。更多关于Matthew Mpoke Bigg的信息

　　泰勒·希克斯(Tyler Hicks)是时报的资深摄影师。2014年，他凭借对肯尼亚内罗毕西门购物中心大屠杀的报道获得了普利策突发新闻摄影奖。更多关于泰勒·希克斯的信息